《情治專欄》光武部隊始末
彭 城
「光武部隊」的屬性,爲中華民國國防部情報局前在大陸雲南省、緬甸、寮國之邊境地區,執行大陸工作的「情報特戰部隊」。成立初期他的名字叫「符堅」,發展壯大時期復名「光武」,後來撤銷時叫做「中興」,爲保密關係,名字雖迭有變更,其實部隊主體就是一個,所以本文統合稱其爲『光武部隊』,以利下文之敘述。
「光武部隊」的特性非常奇特,既不是一般的特戰部隊,也不是一般的游擊部隊,獨有的一種「情報特戰」本質,就其部隊成員而言,既是無上的榮譽,也是最大的犧牲。部隊在艱苦的地區工作,執行最艱難的情報特戰任務,但是部隊成員卻不屬國軍正規員額(由台派遣之幹部除外),在區外是「游擊存記」,入區時才是「特區(敵後特區)存記」,也無法享有比照國軍的待遇。不知當時政府對其情有獨厚?還是有所虧欠?如今事過境遷,眞是一輪明月照千古,三十年往事滌不清,這一群盡忠報國的「情報戰士」,好像台灣今天僱用的外勞,任務艱鉅,待遇菲薄,照顧有限,唯一有別於外勞者,就因爲他們是「情報戰士」。情報戰士能堅守信念,不計名利、無怨無悔、奮鬥到底,爲我們苦難的國家創造美好的明天。這不是自我安慰,更不是吹噓,眞正是我們的天地良心話,不吐不快。
「賀南聯誼會」催生了「賀南專輯」,「賀南專輯」彰顯了「光武部隊」的重生,滇、緬、寮邊區的千里風雲,「光武部隊」的十年血淚史,少數民族的人文,在在使我們難於忘情;因此我們聚集了一些老戰友的情義於一九九一年元月成立了「賀南聯誼會」,藉以聯誼話舊,暢開往日情懷。時間轉逝無情,聯誼會很快的已過了十三歲生日,期間在歷任會長和各級幹部的精心規劃及熱心服務下,會務發展日益壯大。與會人員,多來自本局曾在泰、緬、寮地區工作同志,有直接在「光武部隊」服務者,或與「光武部隊」有協同及指揮關係者。自第一屆大會的三十餘人,到目前的百數十人,且每年大會活動都有我們的眷屬及子弟自動自發參與共襄盛舉,大會表現愈來愈活絡,賡續發展潛力無窮。大會也像一個家庭,有情有愛,沒有政治目的,也沒有個人目標企圖,我們只是聯誼歡聚,懷念我們共同走過的那一段艱辛而又值得回味的歲月。
第十一屆會長翁遠書中將,倡導共同創作一本屬於聯誼會的專輯,獲得全體會員熱烈回響;最主要原因就是在滇、緬、寮地區光武部隊十年奮鬥史,都有我們老戰友們留下的血淚和汗滴 這種珍貴史實,我們不能讓它留白。再者那個地區的一人一事、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對我們而言 都有濃厚的感情,特有的情懷,難於忘情値得敘述。尤其在那種惡劣的環境執行最艱鉅的任務,生死不重要,任務責任擺第一,用生命賭明天,期許國家明天會更好。當時我們都是二十出頭、四十不到的青壯年,個人黃金歲月雖可貴,國家、責任、榮譽價更高,戰爭是無情的、殘酷的,「自古征戰地,不見有人還」!今天慶幸,也何其有幸!我們能生還國土,相聚話舊,豈非天意!不知有多少年青的好戰友,他們曾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戰鬥在一起,他們又何其不幸,壯烈犧牲爲國捐軀,如今還埋骨異域,魂縈山野!我們在此悼念你、懷念你、忠魂有應乎?人生在歷史長河中流去,又從歷史長河中還原,綿綿繁衍,繼起不絕,我們自問,我們這一生堅持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鐘不敲不響,如果有精彩的片段,就該記錄下來,作爲歷史的見証,與子孫分享。
退休十多年,幾乎沒提筆寫東西,大部份時間都用在「練體力」、「壘城牆」,過去在工作上雖常有寫作,但是都屬於專業性的、制式化的作業,今天要寫文章還要刊出專輯,眞是「新姑娘上轎」頭一遭。好在是自家刊物,就是用字遣詞不當,尚請老戰友多多包涵,能勾起一些往事回憶,也就是筆者的一點心意到了。
「賀南專輯」累稿已十數萬字,即將付梓成書,這是賀南聯誼會的一件重大喜事,會長做好了有力的推手,完成了「頭家」的心願,實居功厥偉。另鍾浩兄居間連絡,勤走「基層」提供資訊,尤其窮催猛討索稿不遺餘力,並犧牲私人時間打字複稿,爲本專輯催生更功不可沒,對二位熱心公益,我實由衷敬佩。
二、「光武部隊」成軍計劃
「光武部隊」,初期名字叫「符堅」,成軍之前的一切前置作爲都依「符堅計劃」指導。計劃經過審慎研判、分析、評估、最後定案,以確保計劃之可行性。
六十年代,國家最高戰略指導爲確保台澎金馬基地,隨時準備反攻大陸,軍、政、經、心總體戰的各項動員準備工作,都向此目標努力邁進。尤其國軍戰前之戰—如海上突擊、空中滲透、敵後情戰等更在積極加強,隨時準備策應台海反攻大陸主力作戰。國防部情報局(以下簡稱本局),爲加強中國大陸西南地區的「情戰工作」急欲假泰、緬、寮地區爲秘密基地,建立自我指揮運用的情報特戰部隊,配合本局原在該地區秘密佈建的情報工作站、組單位,擴大敵後情戰的戰果,發揮先戰之戰的無形戰力,策應台海主力作戰。基于此一主觀要求,急速於一九六五年六月開始「符堅計劃」作爲,至是年底完成計劃。
1.兵力目標:光武部隊構建總兵力以二千人爲目標,考量兵源、幹部、編訓、裝補以及保密等因素之影響,採逐次編成,並以即編即訓,即訓即用爲原則。
2.指揮與建制:光武部隊以大隊爲最高指揮機制,大隊下轄若干中隊,中隊下轄若干分隊,分隊以下爲組 (相當於步兵班),大隊駐地配置,原則上以本局在滇、緬、寮邊區工作站的基地地區爲配置區,相對工作站站長負責對大隊統一指揮運用。整體「光武部隊」則由本局在泰北一九二〇區區長統一指揮,並直接對局本部負責。
3.任務:「光武部隊」主要任務爲配合在滇、緬、寮邊境地區情報工作站、組執行敵後情報特戰任務,諸如陸上武裝突擊,行動破壞,武裝滲透建立敵後秘密基地,發展游擊武力,武裝越區接應我敵後工作人員,並相機結合敵後情報佈建力量及政心戰之運用,沿滇境國境線之複雜地區建立灰色地帶,擴大情報特戰成果。在區外工作,以維護我情報工作站、組基地安全,擔任泰緬及泰寮間之跨國武裝交通運補,此雖爲其次要任務,但是執行難度很高,後來証實頗多人員犧牲。
4.裝訓基地:在別的國家領土上成立部隊是非常嚴肅的問題,如處理不當,可能引起國際糾紛並進而使計劃無法執行,經審慎研析後,計劃選定泰國北部與緬甸接壤的馬坎山山區爲裝訓基地。泰國當時與我尚有邦交,泰軍方與本局建有秘密情報合作關係,對其政府保密,秘密循求軍方諒解之可行性甚大,再者馬坎山海拔近二千公尺,叢林密佈、交通閉塞、山區人煙稀少,少數居民多爲由中國大陸輾轉遷徙至此的倮黑和瑤族,對中國人有歷史情感。山下接近平地之邊沿山區有甚多「難民村」,村民係我前滇游撤台遺留之眷屬子弟,或係因大陸變色後,不願受共黨迫害先後逃難至此的中國雲南人民,思想反共,心向台灣,同時藉山地叢林之掩護進出緬甸及寮國均極爲便利,雖山區交通困難,但行動保密容易,不易引起外界注意。後來在計劃執行時在馬坎山地區,順利建成「光武部隊」裝訓基地,代名「格致灣基地」。
5.補給與運輸:對海外地區成立二千兵力部隊之補給運輸是最困難的問題,也是必須克服的問題。由於跨海運補之限制,只有海、空運輸之選擇。由台至泰海運約七日航程,空運約四小時航程,且爲對外確保秘密及安全,必須循特別海、空交通管道進行,因此計劃決定運補四原則:
(1)重要幹部人員派遣,由空中或海上密渡至泰境基地。
(2)一般補給品,如糧粖、被服裝具藥品等則就地補給。
(3)武器彈藥等重要軍品則循求特別秘密管道,透過寮國軍方右派勢力協助,自台空運至永珍再以陸運方式密運泰北基地。
(4)特種通材及武器,透過寮北瑤族反共武力協助購補。(由於美軍在越戰遺置及CIA秘密支援寮北瑤家民兵之關係,甚多美式精良輕武器及通信器材,走私流入寮北當地,爲緬北武裝走私馬幫武器裝備獲得之主要來源,我亦可透過特定管道秘密採購)。
(二)計劃有利因素研析
1.中南半島情勢:一九六五年,越戰正如火如荼、勝負難測。由於美軍對越南歷史文化認知的差異與不足,一味秉持「船堅砲利」之優越感面對,忽視了北越人民的意志力與反抗的決心,更失去了南越人民的助力與信心,加上「不求勝」的錯誤戰略指導,對美軍本身的士氣也頗受打擊。因此一旦北越發動人民戰爭,顛倒戰場,拉長戰線,採取全民游擊戰,無處不是戰場,到處都有敵人,使美軍雖有精良的裝備,強大的火力,也難發揮致命的打擊,自陷泥沼難於自拔。越戰拖延下去,交戰雙方損害必將擴大。就人道觀點而言,非我所欲,但就國家利益考量,則是中華民國反攻大陸有利之契機。
泰國爲佛教國家,人民崇尚自由,反共立場堅定,與我正式邦交關係良好,尤其軍方與我情報合作互動密切。泰國雖接受部份美國軍援,但是,兵力有限、訓練不足,且無實戰經驗,戰力非常薄弱,加上柬、寮共擴大叛亂,助長泰國東北部泰共活動加強,泰國感受危機壓力極大,極欲藉我情戰支援協助其防範東北部泰共活動,因此証實後來我在泰北山區成立「裝訓基地」獲得助力頗大。
緬甸被英國殖民百餘年,二次世界大戰後於一九四八年六月四日獨立。獨立之後,政治走向親英美自由民主路線,惟好景不長,至六三年前後尼溫領導軍事政變推翻自由民主政府,對外標榜社會主義,實際採行軍事獨裁統治。與中共之關係,受「地緣政治」之影響,因懼共而親共,防患重於交往,並非外傳「中緬社會主義兄弟」那樣親密。加上民族複雜,民族分裂勢力抬頭,無法統一國家意志,各大民族如克欽、珊邦、瓦族、吉仁、果敢等,都有自衛武力,形成地方武力割據,在廣大緬北及緬東北之山區形成無政府狀態,爲當地所謂走私販毒之「武裝馬幫」提供廣大生存活動空間,此一混亂多變特別的地區條件,也爲我光武部隊爾後在該地區工作活動藉以掩護之有利因素。
2.地區特性:中國雲南省與緬甸及寮國接壤之國境線甚長,自雲南怒江自治州起,向南沿伸至瀾滄江與湄公河交流處轉向東延長至雲南江城與寮國接壤爲止,全長約一千四百公里(實距離),屬於「滇」「緬」境域者約一千公里,「滇」「寮」境線者約四百公里,國境線內外地區,多爲重山峻嶺,叢林密佈,人煙稀少,交通閉塞,行動困難,就情報工作而言,雖工作艱苦,但容易僞裝混進,有利滲透達成特定任務。
「滇」「緬」「寮」沿國境線內外廣大山區,原居民多爲少數民族,民性堅強率眞,克苦耐勞,崇尚自由,反共思想濃厚。由於區內外少數民族互有血緣關係,相對之生活習慣,文化語言互通,引導結合,誠實運用,配合吾人執行各項大陸工作,當可發揮事半功倍之效。
先總統蔣公曾說:「生活與戰鬥條件一致者,戰必勝」。「滇」「緬」「寮」邊境少數民族青年,自幼在艱苦複雜環境中成長,爲生存、生活,與各種惡劣環境搏鬥,勤勞克苦,驍勇善戰,稱其爲「天生戰士」實名不虛。其中尤以克欽、果敢、卡瓦三大民族青年爲表率。爾後也爲我「光武部隊」兵力來源之主力。
緬甸華僑約四十萬人,分佈在緬北城鎮地區者約爲三分之二,其餘則居住在緬南城鎮地區,崇尚自由,思想反共,尤以緬北華僑青年學生,反共積極,熱愛祖國,心向台灣。當地華僑之高度愛國心,深受抗戰期間我遠征軍及我情報工報工作人員,在緬甸犧牲奮鬥所表現的高度愛國情操,影響深遠。長久以來緬甸華僑青年,以能從軍報國爲光榮,尤以能參加國家情報工作爲傑出。抗戰中期一九四一年前後,先有我遠征軍在緬甸與日軍浴血戰鬥諸役,以寡敵眾,以弱敵強,犧牲甚大,最終能擊敗日軍,助英軍恢復緬北失地,對其士氣鼓舞極大。再有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本局前身),在局長戴笠將軍領導指揮下,先後完成緬甸情報網,泰國情報站,越南情報組等佈建工作,對後期抗日戰爭貢獻極大,我情報人員犧牲也不計其數,中日間諜戰,是用生命鮮血寫下的光榮歷史。『其中二個情報個案曾震驚美英:一則爲日軍突擊珍珠港情報,再則爲一九四一年十月十二日日軍偷襲英國泊駐新加坡艦隊,是役擊沉英國所謂不沉艦—威爾斯太子號及附屬編隊艦隻數艘』(『 』內爲節錄本局前輩張我佛將軍大著—抗戰與我)。以上二案極機密情報,均爲我情報人員截獲日軍電訊急速破譯,緊急通報美英應變,惟美英對我提供之情報則不予重視,遲疑反應,致受到慘痛教訓,也付出了重大代價。並因此教訓後,對我情報人員智慧與能力特別另眼相看。於太平洋戰爭掀起時,美軍主動要求與我情報合作共同建立快速情報反應機制。由於我適時提供正確之情報,二次大戰末期,美軍在太平洋「跨島」攻擊日軍及英軍反攻緬甸諸戰役,均獲得輝煌戰果。我情報人員再再之傑出表現,非旦揚名國際,更振奮海外華僑人心,影響深遠。
(三)計劃拍板定案與基地整備:
向國防部長簡報:「符堅計劃」擬定之前,本局局長葉翔之將軍,曾將計劃構想面報部長經國先生,獲得初步同意後,始全面進行計劃作爲。經計劃專案小組人員半年之努力,於一九六五年十月底完成全部計劃,並由葉局長親自主持,以沙盤推演方式作最後審查,決定向部長簡報。
經國先生當時除擔任國防部長外,尚負責很多國家大政,日理萬機,簡報時間安排頗費周章,最後選定十一月中旬第二個星期日下午二時在總統府部長辦公室舉行。是日下午葉局長翔之將軍率第三處處長朱季良將軍及三處三科科長史必錄先生,筆者被指定擔任簡報時翻指簡報圖表,因此隨行參與,實屬榮幸。簡報人員準時到達部長辦公室,惟見部長一人已先至從容等候,簡報人員對經國先生如此準時任事及親切禮下部屬,除感驚訝外,更倍多崇敬。
由於簡報已在本局預演,故順利在廿分鐘內完成。簡報後經短暫親切茶敘,經國先生做了重點提示:(一)與泰軍方之關係要特別加強做好。(二)由台運補械彈是大事,如能就地採購,儘量減少由台空運。(三)當面地方武力多走私販毒,雖可運用其爲我助力,但是要特別注意堅持我方清白立場。(四)當前國內外及大陸情勢都對我有利,要積極做好大陸工作,「光武部隊」成軍以配合執行大陸工作爲主要任務,「即編、即訓、即用」之原則很好,就照計劃辦,希望你們做得很好。計劃終於拍扳定案,作業人員數月來之辛勤努力獲得肯定,喜悅心情不言而喻,接下來要做的事更爲艱鉅,仍須繼續努力。
(四)基地整備:「符堅計劃」之執行,本局已内定由原派泰國清邁一九二〇區區長鄧文勷將軍負責。鄧將軍精明幹練,學經歷完整,軍事、情報素養均造詣深厚,兼具國際觀,尤善於溝通協調,處變不驚、愼謀能斷,實爲難得的文武兼備之卓越指揮官。本計劃,初階段開創任務艱鉅,幸有葉先生識人之能,選派鄧將軍指揮負責,爲本案實施成功奠定基礎。
一九六五年三月鄧將軍回台述職接受本案任務,由第三處向其簡報計劃内容,葉先生當時裁定事項如下:(一)一九二〇區,應於是年十月以前進駐馬坎山區,選定適當位置籌建基地。(二)擴充區部幹部人員,初階段需要何種專業幹部及人員多寡,由鄧區長即時提出申請,局本部應全力支援。(三)經費支援,因應專案初期需要,由一九二〇區申請,局本部以預付經費方式撥補支助,事後個案結報。(四)該局本部應做的事情,即時籌劃辦理,務須密切支援一九二〇區儘速完成裝訓基地之建立與進駐。一九六五年四月,一九二〇區進駐馬坎山,初期藉滇西行動總隊馬俊國將軍之基地設置臨時指揮部。馬將軍雲南人,曾任國軍參謀本部作戰處長,後自台派至緬北前滇游總部擔任參謀長、師長等要職。一九六一年滇游全部撤台後,馬將軍奉命留在泰緬邊區,組合滇游官兵三百餘人建立「滇西行動總隊」,在馬坎山建立基地自任指揮官,我政府僅給予象徵性資助。但是,一九二〇區與該部保有密切聯繫,曾經常以情報個案方式運用該部編組小型突擊隊,對大陸滇西地區進行突擊破壞等游擊行動工作,獲得政、心戰效果甚大。
馬坎山屬高山氣候,雨季時數月不見陽光,工作人員在雲霧中活動,更顯神密莫測,艱苦異常。基地選定馬坎山北峰叢林地帶,爲了保密,一切營建工作,完全以自力方式,就地砍伐竹木建立克難營舍,再經逐次補強,終於一九六六年二月,完成初具規模之裝訓基地,并代名「格致灣」基地。
(五)「符堅計劃」之執行:雖按預定程序進度進行,但爲使各項工作順利接軌落實,并因應廣大地區及交通困難之特性,期能以爭取時間,縮短空間,發揮統合力量,提高工作時效起見,致各項整備工作都在同時配合起動。其間,筆者幸蒙一九二〇區長鄧將軍知遇垂青,特別指名選調至區部基地,擔任「符堅計劃」整備、編訓等工作,并經局本部特訓後派遣,於一九六六年十月底抵達泰北「格致灣」基地任事。後有「定南一、二、三、四號」專案培訓人員陸續自台派遣至泰北基地,增強大陸工作人手或擔任「光武部隊」重要幹部。
三、「光武部隊」成軍經過
透過我原駐泰、緬、寮地區之工作站、組機制,動員所屬組織力量,秘密號召吸收當地反共青年從軍,參加中華民國情報特戰部隊,共同爲反共大業犧牲奮鬥。此一號召秘密訊息啓動,各地反共青年如風起雲湧響應熱烈,志願投效者眾,經當地站、組工作人員按上級指示吸收成員標準,審慎評鑑吸收後,在當地秘密集結,進行臨時組訓考核,待命後送泰北「格致灣」基地統一編訓。
1.第一梯次,由我駐緬甸景棟地區工作單位,吸收當地華僑青年,少數民族子弟,及部份地方反共自衛隊,共計數十人,於一九六五年底抵達泰北「格致灣基地」,編成第一基訓隊,接受新兵入伍基礎訓練。
2.第二梯次,由我駐緬北萊吉山地區工作單位在密支那、瓦城等城鎮地區,吸收愛國華僑青年學生四十餘人,於一九六六年十月抵達「格致灣基地」,由於該梯次青年學生熱愛國家,反共決心堅強,素質較高,以培養初級幹部爲構想,編成第二、三基訓隊,除接受新兵入伍基礎訓練外,其中第三集訓隊特別加強情報、政、心戰等訓練,訓練要求也特別嚴格,期能擔當「光武部隊」基層幹部爲著眼。
3.第三梯次,由我駐緬北營盤地區單位,吸收卡瓦山岩城當地反共自衛武力艾小石部二百餘人,加上營盤地區華僑青年及少數民族子弟,共計三百餘人,因人多目標大,爲行動保密起見,經繞道寮北山區臨時集結,再安排接應來泰北基地。當時筆者奉命隨同副區長李孟霖上校潛赴寮北南梗工作組,偕同組長吳啓華上校赴寮國回興接應,再安排分梯次密渡湄公河入泰北山區,於一九六七年二月全部順利抵達「格致灣基地」,由於艾小石部已初具部隊型態,官兵多有實戰經驗,(按該部原駐地岩城緊臨滇緬國境線,因與中國邊境人民爭奪耕地,曾與中共邊防武裝民兵發生多次劇烈戰鬥,近期中共動用邊防野戰部隊攻佔岩城,驅逐艾部至營盤地區),經調整其原來部隊組織,符合我「光武部隊」建制中隊接受基訓,部隊訓練,除著重小部隊之戰技與戰術外,特別加強軍人精神及軍法軍紀教育,以強化我指揮領導基礎。
4.第四梯次,由我駐萊吉山及長青山地區工作單位,負責在當陽、果敢、腊戍等地區吸收反共華僑青年,及果敢漢族、克欽族、卡瓦族等其他少數民族子弟共二百餘人,加上紹興自衛隊百餘人,總計約三百人,經赴萊吉山集結,由三六組組長姚昭上校統一指揮率隊南下,爲避免行動暴露,南下人員全部藉高山叢林之掩護行進,逢山開路,遇水涉渡,尤値雨季,雨淋日曬,餐風宿露,加上山區飲食缺乏,營養不良又乏醫療藥材,病患累累,死亡者有之。歷盡千辛萬苦,經過近兩個月之長途行軍,始輾轉繞道寮國至南梗集結。再由區部安排秘密接應抵達泰境,約於一九六七年十月始全部抵達「格致灣基地」。先以三個建制中隊組訓,訓練課目以單兵基礎訓練、小部隊戰技、戰術訓練爲主,并特別著重軍人精神教育及法紀教育,培養官兵服從、負責、守紀之精神。
(二)部隊訓練:
由於訓練教官人手不足,當時區部所有業務官,除負責其原有之大陸工作業務外,依各人專長均須兼負「光武部隊」訓練教官,除總教官由魯思良上校擔任,綜理各項訓練業務外,其餘教官分工概略如下:
2.前區部已故業務官陸治中上尉,負責情報訓練(針對部隊能力、選重點課目訓練)。
3.後勤業務官王國群少校,負責爆破行動訓練,各種武器保養、使用及射擊訓練。
4.由台專案派遣支援政治工作之張民光少校,係政戰學校畢業,允文允武,勤勞負責,勇於任事,負責部隊政治教育,法紀教育及軍人精神訓練。
訓練教材缺乏,所有教案均由教官自行擬訂,自行施教,有時因應有關課目需要,既是教官,又是示範兵,任勞任怨,全力以赴。區長鄧文勷將軍特別重視軍人精神訓練,經常利用時間,對隊職幹部以個別談話方式,對部隊以精神講話方式,強化軍人精神訓練及主導幹部做好思想工作。
部隊訓練同時,區本部亦在進行成立通信班、士官班之幹部培訓工作,培訓對象多係在密支那等城鎮地區吸收之反共愛國青年學生,也就是前文提到「第三集訓隊成員」爲主體,訓練經過情形,因筆者已於六八年四月隨部隊北上工作,故對詳情不甚瞭解,在此略過。
械彈補充與調整,「光武部隊」武器來源:(一)經台空運寮國再轉運泰北「格致灣」基地。(二)爲透過寮北瑤族民兵關係秘密採購轉運「格致灣」基地。(三)由在緬北地區吸收之自衛隊成員攜用之自備武器。前兩種運補方式,無論空運或採購均費時、費事,時機難於掌握,雖已提前進行辦理,但仍有緩不濟急之感。後者攜行之自備武器,雖不必折價償還,但武器程式複雜,口徑不一,彈藥補充困難,且有甚多老舊武器,使用彈藥無法就地購補,必須汰舊換新,依基地現有武器存量,無法滿足人手有槍之目標,僅能武裝部隊成員百分之九十,不足部份由大隊負責適當調整,暫時從缺,爾後再由武裝交通陸續運補,或由大隊推進駐地後,相機就地購補。
由台北局本部空運之武器,以適合山區攜行運動之輕便武器爲主,并經徹底滅跡,計有中式四一式輕機槍,美式M一半自動步槍、美式M一、M二卡柄槍、4.5、90手槍、美式手榴彈,及各種武器配賦之彈藥。自寮北採購之武器,符合局本部運補程式口徑,亦爲M一半自動步槍及卡柄槍。約於一九六八年三月,先後在「格致灣」基地,完成「光武部隊」第一、第二兩個大隊之兵力武裝。依當時緬北情勢評估,除緬軍野戰部隊外,惟我「光武部隊」戰力最強。
由於泰國不限制一般軍品在民間販售,到處都有軍品商店,我透過商人採購各類服裝裝具等軍品,數量無缺,品質亦佳。我「光武部隊」使用「泰子兵」的被服裝具,亦顯軍容整潔壯大。
「光武部隊」通信器材奇缺,一方面當地不易購得,再者受山區地形限制, 由台運補短程通話機,無法發揮功能,因此,大隊戰術通訊網,中隊戰鬥連絡網,都未能建立,無論行軍、作戰指揮聯絡,均賴以「徒步傳令」行之,上下遠距離之聯絡指揮,依靠大陸工作站、組無線電台,以電報往來傳達,部隊間之指揮聯絡,極爲不便。
「光武部隊」第一、二大隊,陸續在「格致灣」基地完成編組、訓練及裝補,於一九六八年元月,按計劃預定建制正式成軍,各大隊下轄三個中隊,一個支援中隊,每大隊連同大隊部參謀人員,總兵力四百餘人,第一大隊大隊長,由前已故五一站站長史必錄上校兼任,第二大隊大隊長,由前已故區部業務官張重光中校擔任。兩大隊成軍後,積極完成北上推進各項準備工作,待命北上進駐工作地區。待命期間,仍在基地賡續加強部隊訓練,訓練重點,以強化各級幹部領導統御基礎,培養團隊精神,增進官兵服從負責,守法守紀之精神爲主要課目內容。
第三大隊以原「滇西行動總隊」兵力爲基礎精編,該部司令官馬俊國將軍,爲支持本局在泰緬寮地區成立部隊,加強大陸西南地區情戰工作,自願撤銷該部原有番號,接受一九二〇區整編,納入我「光武部隊」,執行大陸情戰工作。由於該部原已具有大隊建制,部隊訓練有素,且有突擊大陸實戰經驗,編訓工作容易,經調整部份幹部人員,充實械彈裝備後,於一九六七年十月,正式編成「光武部隊」第三大隊,大隊長由馬司令兼任。
第四大隊,由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第二組(簡稱中二組)原駐泰緬寮邊區執行大陸工作部隊約二百人,加上我駐寮國南梗組長吳啓華上校,吸收組訓之工作隊數十人爲主力。由於當時中二組組長,爲本局局長葉翔之中將兼任,葉局長爲精簡中二組駐海外人員,特命該組將所屬大陸工作部隊,撥交一九二〇區,納入「光武部隊」統一指揮。一九二〇區區長朱季良將軍,隨即責成南梗單位負責,在南梗基地接收中二組部隊,連同我南梗工作隊,先編成三個建制中隊,并調派張重光上校接任大隊長,就地整訓。於一九七二年底先後完成裝訓,正式成軍「光武部隊」第四大隊。
四、兵力部署與進駐緬北駐地
「光武部隊」兵力部署,配合當時國軍反攻大陸戰略構想,計劃以「滇」、「緬」、「寮」國境線爲界定,劃分「區外」(緬寮邊境)工作區,與「區內」(滇西與滇南地區)工作區。先期先在「區外」駐地,配合本局情報工作站、組基地發展敵後「情戰」工作,期能以小部隊武裝滲透方式建立敵後秘密游擊基地,先由點至面向發展,構建滇邊先期「灰色地帶」,一旦反攻大陸戰爭開打,「光武部隊」則爲陸上反攻先鋒,迅速進佔滇西南地區,在區內游擊,及組織佈建力量策應支援下,即時建立「橋頭堡」,接應國軍空降主力著陸,配合開闢大陸西南地區第二戰場,策應國軍台海反攻大陸主力作戰。基于以上構想「光武部隊」兵力配備爲:
2.第二大隊「區外」工作區,以緬北營盤、景棟、賀戛山等地區爲重點,并以賀戛山爲基地。「區內」工作區,以雲南瀾滄、孟連、孟海、孟洪等地區爲目標。
3.第三大隊以緬北葉庸爲基地,爲策應支援各大隊之主力,適時機動運用。
4.第四大隊「區外」工作區,以緬北景棟、孟街、寮北回興、南梗等地區爲重點,并以緬北孟街玩現爲基地。「區內」工作區,以雲南孟洪、雙江、江城等地區爲目標。
第一大隊於一九六八年四月十四日,自泰北「格致灣」基地出發,以戰備行軍方式推進,一九五一站站長史必錄上校擔任行軍指揮官,筆者爲副指揮官。按當時筆者已奉命自區部業務官調往緬北孟茅地區三六工作組組長,直屬一九五一站工作指揮,故隨隊北上建組。筆者承指揮官之命,實際負責全程指揮調度工作。由於行軍部隊約三百五十人之兵力,行軍長徑數公里,指揮連絡頗為困難,且爲保密,行軍路線均選擇山區小徑行進。戰備行軍編組,第二中隊擔任前衛,後衛由第三中隊負責,站部(含大隊部)人員及騾馬分隊爲本隊,各隊派連絡兵二人隨筆者編成指揮連絡小組,隨前衛行動,以徒步傳令方式,克服連絡困難,落實指揮掌握。
第一大隊自「格致灣」基地出發,經七天山路行軍,順利抵達泰緬邊境之賴東開源,集結休整三日,藉休整期間,對人員、驛馬、武器裝備進行保養,並藉泰境七天來行軍之考驗,檢驗部隊長途山路行軍之各種適應能力,做好推進緬境之最後準備。由於緬境行軍,敵情顧慮較大,隨時可能遭遇緬軍發生戰鬥,或少數親共地方武力襲擾,故必須提高戰備警覺,隨時準備因應意外狀況發生,確保部隊安全。七月初進入緬境,爬山涉水,餐風宿露,越過景棟公路之險,強渡薩爾溫江之要津,歷經三十五天之山區長途行軍,終於七月上旬順利進駐萊吉山基地。此行艱難險阻,非身歷其境者,不能感受於萬一。
第二大隊由一九二八站站長謝友賢上校擔任指揮官,大隊長張重光上校爲副,於一九六八年六月二日自「格致灣」基地出發,以戰備行軍方式,穿越泰境山區,繞道緬軍公路封鎖,時值雨季,長途山路行軍,官兵倍極艱辛,於六月底,順利進駐「賀戛山」基地,接受一九二八站指導運用。
第三大隊由前「滇西行動總隊」精編爲「光武部隊」第三大隊後,由大隊長木成武上校率領於一九七三年初,自葉庸轉進薩爾溫江西岸孟章、那各建立基地,隨後實施「中興計劃」,撤銷「光武部隊」大隊番號,原大隊所屬各中隊,改爲「中興工作隊」,由新成立之一九六三站站長木成武上校直接指揮,配合執行大陸工作。
第四大隊自寮北「南梗」基地完成裝訓後,由繼任大隊長彭彬上校統一指揮,於一九七三年六月初自寮北回朋附近密渡湄公河進入緬境。由於部隊行軍路線被緬軍偵知,緬軍駐景棟守備部隊,集中優勢兵力在孟海地區攔截,並設伏以待。我第四大隊進入孟海地區後,即被緬軍包圍攻擊,首先將前、後衛部隊與本隊截斷,阻攻前衛,截擊後衛,孤立本隊,激戰數小時,前、後衛部隊失去連絡,彭大隊長僅掌握本隊百餘人與敵混戰,當時情況緊急不利,隨以電報親電區長朱將軍,略謂:「當前戰況緊急,對我極爲不利,前後衛部隊分別被伏擊潰散,失去連絡,職率本隊百餘人,四面受敵,正設法期能鑽隙脫離,如不能成功,當決心與敵決一死戰,決不苟且偷生,寧爲國犧牲捐軀,以報效黨國裁培及長官知遇之恩」。大隊長彭彬上校,軍校二十四期畢業,允文允武,負責盡職,身臨戰況最危急時,臨危不亂,堅守職責,視死如歸,正氣浩然,其爲黨、爲國,表現忠貞不二之精神,實令人敬佩。彭大隊長,置之死地而後生,則生,視死如歸,則不死,指揮官在戰場上之膽識、決心、勇敢、負責之表現,足可扭轉不利之戰局,誠可明鑑以勵後生也。彭大隊長最後幸能擺脫敵人纏鬥,迅速連絡失聯部隊,恢復掌握,繼續推進,終於六月底,順利進駐孟街玩現基地與一九五二站會合。
五、「光武部隊」工作任務與執行
「光武部隊」執行的特種情報作戰任務,與本局滇緬工作站及工作組執行的大陸工作任務,雖名稱有別,但是,任務目標是一致的,質而言之,特種情報作戰任務範圍更廣,實包含了所有大陸工作項目在内。由於國情不同,革命任務性質特殊,因此我國將反攻大陸作戰,遂行的「先戰之戰」的特種情報作戰工作稱爲「大陸工作」,以彰顯革命工作的長期性,延續性的「時間」特質。在西方國家沒有此區分,如美國攻佔阿富汗的先戰之戰,及攻打伊拉克的先戰之戰,就是最好的例證。情報作戰,學術討論範圍甚廣,本文不作深論,因其與我「光武部隊」執行「區內」任務有所關聯,故略述之。
特遣小組派遣情形:武裝滲透小組編組成員,依個案需要各有不同,連同無線電台通信人員通常爲十至十五人組成,由駐緬、寮邊境大陸工作組、站負責指揮派遣,「光武部隊」選派人員配合執行,先後在雲南滄源、瀾滄、西雙板納、雙江等地區派遣十二案次之多,其中失事者甚多,或入區後被伏擊犧牲,或因無法生存被迫撤出。成功個案亦甚多,對情報蒐集、政、心戰運用發揮效果頗鉅。其中尤以一九二八站負責派遣之特遣小組,組長康有培表現傑出,蒐獲中共中央絕對機密原始文件,深獲我政府高層重視,發揮「情報運用」最大效果,影響深遠。
由於我在緬、寮邊區成立「光武部隊」,加強「西南」地區大陸工作,中共倍感壓力威脅,因此,採取積極相對因應措施,首先於一九六九年開始暗中擴大對緬共支援,全面提供緬共經費、械彈、裝備,并暗中派遣幹部混入緬共,協助緬共指揮、訓練、作戰等工作,指導緬共對我駐緬、寮邊境大陸工作站、組基地及「光武部隊」,進行突擊襲擾,期能減緩或阻斷我大陸工作之遂行。同時,運用外交關係,給緬甸政府壓力,迫使緬軍與我原有妥協姿態改爲敵對行動。陷我「光武部隊」爲保我大陸工作基地而兩面作戰。「光武部隊」爲維護緬北地區基地安全,確保我大陸工作一定之活動空間,數年來與緬軍及緬共,發生大小之戰斗不勝枚舉,茲就重大戰役列舉如下:
我假道緬北進行大陸工作,原本不以緬軍爲敵。緬軍雖曾多次對我基地襲擾,我都在確保一定工作活動空間之前提下與其週旋,並未進行堅強抵抗,但是,緬軍在中共指使下,變本加厲對我打擊,我爲生存立足,確保大陸工作,已到必須展現堅強的戰鬥實力之時機,讓緬軍知所進退。一九七三年三月六日,緬軍再次進犯我基地,經我猛烈反擊,緬軍攻擊頓挫求和。惟緬軍對我基地屢攻不下,腦羞成怒,復於五月廿七日十四時再次動用空軍及步、砲協同作戰發動猛烈攻擊,我「光武部隊」第一大隊,在一九五一站站長何興原上校統率指揮下,官兵一心一德,意志堅定,士氣高昂,與敵苦戰五晝夜。緬軍雖有優勢兵力與火力,多次強打猛衝,均被我軍擊退。由於緬軍屢攻頓挫,傷亡甚重,加上五天五夜之疲勞戰鬥,官兵意志消沉,士氣低落,已無鬥志,乏力再戰。我軍則因指揮官何興原上校,具有卓越之指揮領導能力,決心堅強,勇敢果斷,且官兵團結效命,指揮調度靈活,戰術運用得宜,并以守爲攻,藉有利地形之掩護,以逸待勞,使敵疲於奔命。我軍則損失輕微,獲得戰果頗大。當時如依敵消我長之情勢,再對緬軍實施最後「過硬」攻擊,緬軍必潰不成軍,惟我考量,在緬北地區仍須保有後續大陸工作之餘地,並爲尊重緬府領土主權,不以緬軍爲敵之原則,旋即轉進脫離戰場,并未採取「趕盡殺絕」之刻意行動。
2.南嶺基地,重創緬共:
緬共受中共指使,派該部四〇四六營,在薩爾溫江西岸地區,專責以我一九五一站、一九六三站工作基地和「光武部隊」爲打擊目標。緬共四〇四六營兵力四百餘人,營長楊四,及所屬幹部均爲緬甸唯一漢人少數民族「果敢」地區青年,講漢語、識漢文。士兵成員以漢族、瓦族青年爲主力,部隊使用中共武器裝備,訓練良好,戰力甚強。一九七四年元月十二日,敵營楊四親率二百餘人,利用夜暗掩護潛入我第三大隊孟章、那各基地,在毫無預警狀況下,一舉發動突擊,當時基地部隊,深夜被襲,敵情不明,愴惶應戰,致被敵人擊潰。代理大隊長陳仲鳴中校,當場陣亡,大隊部參謀人員,多人被俘,第三大隊駐那各基地之第二中隊及支援中隊人員,除部份負傷及陣亡外,其餘主力都潰散失聯,第三中隊因駐那各外圍,倖免於難,次日,由李德超隊長率該隊至我南嶺基地待命。敵軍突擊第三大隊成功後,當夜撤至孟章八哥集結,并準備對我南嶺基地突擊。筆者當時爲一九五一站副站長,在南嶺基地負責統一指揮站部及第一大隊,經瞭解分析研判有關敵情後,旋於第三日夜,派遣第三大隊李德超中隊及第一大隊段從信中隊,共同精編百餘人突擊隊,李隊長擔任指揮官,段隊長爲副,乘敵立足未穩予以嚴重打擊,并接應大隊部被俘人員歸來。
我突擊隊於是日十九時自南嶺出發,由於敵在八哥集結確實位置不明,必須採取「覓敵打敵」之方式接敵,故接敵運動長達四小時,約二十一時始接近八哥後方高地,發現敵人在山上露營,敵軍到處圍繞營火談天說地,似爲勝利沖暈頭,完全疏於戒備,我突擊隊乘敵不備,發動奇襲,以敵營火爲目標,強攻猛打,敵不及應戰,四處逃離,我軍爲避免夜暗與敵膠著發生混戰,并未採取追擊行動,安全脫離戰場,於次日拂曉返回南嶺基地。第三大隊被俘人員亦乘我突擊,在敵混亂狀況下脫逃,除大隊參謀俞筱霖因負傷未能脫困外,其餘被俘人員全部安全歸隊。據孟章居民告知,緬共被我攻擊時傷亡甚多,曾在孟章強派民伕後送傷患,緬共已全部撤離孟章地區返回江邊駐地。
緬共四〇四六營在孟章八哥被我重創後,轉進八林(距南嶺一日行程)整頓待機,我再奉局令,指示對當面緬共進行攻擊,當時站長何興原上校,協調一九六三站木成武站長決定,由第一大隊及第三大隊各派兩個中隊及一個七五無後座力砲分隊,總兵力三百餘人由筆者擔任指揮官,李德超任副指揮官,於一九七四年三月某日(確實日期已記憶不清),對八林緬共進行拂曉突擊,緬共藉有利地形頑強抵抗,激戰數小時,敵我互有傷亡,惟我損失較輕,緬共指揮官楊四手部負傷,損失較重。
緬共四〇四六營於八林被我「光武部隊」擊潰後再轉進江邊活動,惟此時緬共已是強弓弩末,兩次被我打擊損失慘重,加上山區補給困難,士兵食不裹腹,傷病患累累,官兵意志消沉,士氣低落,逃亡者眾,該營第二連副連長李某,排長周某,二人攜械向我第一大隊投誠,我經嚴加考核確認二人無「假投降」顧慮後,再組突擊隊,由二人擔任嚮導,對緬共第二連駐地進行突擊。是役,由於我成功運用敵投誠人員擔任嚮導,對敵駐地及兵力部署掌握確實,我突擊隊在毫無抵抗狀況下突入敵人陣地,經猛烈襲擊掃蕩,徹底擊潰敵人,當場擊斃該連輔導員及官兵多人,擄獲中共黑星手槍一枝,中共製AK四七衝鋒槍多枝,我惟一損失,爲擔任嚮導之周排長(該敵連向我投誠者)身負重傷,返回基地後傷重不治,我全體官兵爲其哀慟不已。緬共四〇四六營經我連續打擊後,損失慘重,後被緬共中央下令調返卡瓦山區,事後證實,該敵營長楊四,以作戰不力,被緬共中央撤職。
緬軍野戰部隊第四團,駐防景棟地區,由於部隊經常在山區掃蕩叛軍,山區作戰經驗豐富,戰力甚強,火力亦較我優勢。該部於一九七二年五月初派兩個加強連,總兵力約三百人,自景棟出發,向我賀戛山基地方向運動。當時,我賀戛山基地指揮官,爲一九二八站站長宦正文上校兼「光武部隊」第二大隊長,副大隊長李松屏上校,實際負責指揮作戰責任。李上校,負責盡職,作戰經驗豐富,除運用基地情報網,嚴密監視緬軍行動外,并積極加強基地防衛部署,準備隨時迎敵作戰。
緬軍於五月上旬接近我基地防區外圍,我軍先敵已在防區外圍,利用地形要點建立攻擊據點,同時派出武裝小組以游擊戰之方式對緬軍多向襲擾,配合我外圍多個攻擊據點,期能遲滯敵軍行動,分散敵軍兵力,使敵無法集中兵力,對我基地主力攻擊。在此同時,第一大隊派趙國虎隊長率該隊增援抵達,積極投入欺敵行動戰鬥。
緬軍與我主力接觸後,敵我爲爭奪陣地制高點,曾發生多次劇烈戰鬥,緬軍傷亡十餘人,我也傷亡數人。緬軍攻擊頓挫,我本著不以緬軍爲敵之原則,旋即脫離戰場,掩護站隊大陸工作人員及基地電台,安全轉移業屋預備基地。
玩現緬共,原爲緬東少數民族蒲滿族自衛隊,兵力數十人,武器低劣,後在中共支援培植下發展壯大,總兵力二百餘人,主要幹部爲中共邊防民兵幹部調派充任,初下級幹部也經中共訓練,使用械彈裝備,均爲中共支援,戰力不弱,接受緬共中央統一指揮。負責在孟街、玩現地區對我大陸工作部隊進行襲擊。
一九五二站及光武第四大隊,原在玩現建立基地執行當面大陸工作,由於屢遭該地區緬共襲擾,基地無法立足穩定,大陸工作效果不彰,故於一九七三年底,撤銷一九五二站,光武第四大隊仍留駐該地區,接受一九二八站督導,并新派曹定松上校接任大隊長,以加強部隊指揮掌握,由一九二八站統一指揮運用。曹上校在緬北地區工作十多年,深諳地區特性,指揮領導能力堅強,作戰經驗豐富,在積極戰備部署,活用戰法,戰術下,恢復玩現基地穩定。
緬共在中共指使下,再次集中兵力火力對我玩現基地攻擊,當時指揮官曹上校,以我軍固守陣地陷於「被動挨打」多有不利,乃決定採取「你到我家來,我到你家去」之游擊方式,爭取主動,反守爲攻,擴大戰爭面,持續不斷予敵打擊,陷緬共於被動,處處防堵,時時被打,損失甚重。唯我軍亦因連續戰鬥,彈藥消耗殆盡必須整補,故於七四年初主動轉進業屋基地整補。
「光武部隊」區外工作,除維護大陸工作站、組、基地安全外,尚有編組武裝交通,執行經費、械彈、裝備器材、醫藥等運補,及接應工作人員北上南下等任務,山區交通困難,驛馬爲主要運輸工具,長途山路行軍,人困馬乏,倍極艱辛。由緬北基地至泰國基地,單程時程,旱季二十多天,雨季則月餘左右,無論接應人員,或掩運經費、械彈,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影響部隊生存至深且大。惟我「光武部隊」官兵負責盡職,意志堅定,戰力堅強,武裝交通每與緬軍遭遇發生戰鬥,均能獨立排除萬難,達成任務,確保運補安全。多年來各大隊執行武裝交通任務數十次,從無失事個案,損失經費械彈,影響部隊補給。走筆至此,筆者除對所有執行武裝交通人員致崇高敬意外,也特別感受與有榮焉,回味無窮。
六、執行「華山計劃」
「華山計劃」就是「光武部隊」撤銷解散的代號。使人聯想到「射鵰英雄傳」,「華山論劍」爭奪武林盟主的畫面。江湖本無情,以成敗論英雄,屢見不鮮,也見怪不怪,可是,反照我「光武部隊」,我們今天落到「解散」的命運,試問!我們失敗了嗎?英雄誰屬?肯定「不是我的錯」。想想看,如果依「光武部隊」建軍計劃構想,國軍反攻大陸成眞,「光武部隊」則成爲反攻大陸開闢西南地區第二戰場的先鋒,勢將風起雲湧,氣吞山河,名垂青史,個個都是英雄。「光武部隊」確實沒有錯,更沒有失敗,失敗者,乃我苦難國家的氣勢,被國際所謂的烏煙瘴氣之國際形勢所蒙蔽、所欺壓。舉目世界,多少弱小國家,都有國家的無奈?我國不能反攻大陸,是無奈,被迫退出聯合國,是無奈,改變國家戰略,以「三民主義」反攻大陸,是無奈,撤銷「光武部隊」,更是國家的無奈,我們因有愛國的熱情,所以熱血沸騰憤怒不平,但是國家大事,鬥智不鬥氣,「無奈」是國家在困境中妥協的產物。所以忍一時之氣,成就國家百年基業。
「光武部隊」正值發展壯大顛峰,突然「晴天霹靂」一聲令下撤銷解散,當初「情報戰士」的愛國熱情,「情報戰士」的凌雲壯志,「情報戰士」的多年來拋頭臚、灑熱血的奮鬥歷程,就如此這般終結了,官兵情何以堪!?憤怒、失望、不捨,絞痛每一個戰士的心。「光武部隊」官兵,堅強可敬,面臨撤銷解散的厄運,雖有自我發洩失望,憤怒的情緒表現,但無礙團隊精神的凝聚,并保持一貫的愛國情操,用理智體諒國家的困境,用理智平復自我的情緒,本著爲愛國而來,也爲愛國而去之一貫精神,與當地各級指揮官配合,順利完成「華山計劃」之艱鉅任務。
在此值得一提的,也是至今令人難以費解的大事,「光武部隊」第一、三大隊(當時已改爲「中興工作隊」,由一九五一站站長彭城上校及一九六三站站長李浩然上校負責指揮,集中駐在南嶺基地),在南嶺基地執行「華山計劃」時,突奉一九二〇區電令,改變原區部派遣督察鄭紹根上校及業務組長姜沛長上校,親臨南嶺站隊基地傳達之前令,改由各大隊以一半兵力(含庫存械彈器材)撥交張奇夫部隊接收,一半兵力就地資遣。由於我光武部隊官兵一向自視甚高,對張部在當地所作所爲,多有物議,因此官兵寧願資遣,不願接受撥交張部指揮,致兩站在執行工作上,遭遇極大困擾,處置稍有不慎,極可能引起兵變,爲劫持資遣費相互殘殺,其後果難以想像。幸賴站隊平時建有堅強之領導統御基礎,加上多年來,官兵一體,同甘共苦,戰鬥一體,生死與共,自然形成一股牢不可破的精誠信念支撐,兩站終能克服萬難,完成「半撥交、半資遣」編組,達成上級臨時交賦任務。期間,第三大隊於七五年五月二十四日,於孟布弄撥交時,官兵對天槍砲齊鳴,如同實戰激烈,幸止於官兵情緒發洩,并未釀成兵變災難,實屬不幸中之大幸。當時上級下達「半撥交、半資遣」之命令,唯有一九五一站隊受命執行,其他站隊並無此種情況,是考量暗置實力,作爲後續種子運用,還是另有圖謀?非決策者實不明究竟。七五年七月「華山計劃」執行完成,很多有功人員回台敘獎,唯獨此一不當決策,無人負責檢討,實爲「華山計劃」之一大敗筆。
(一)「光武部隊」在閃電中成軍,在堅苦中磨練,在勝利中壯大,運用因補於敵,就是壯大自已。官兵每天生活在四面受敵,多面迎敵的環境中,生存本身就是一種自我挑戰。前有中共,側有緬共,後有緬軍,還有少數親共地方武力不時出沒。所以「光武部隊」的戰士,視戰鬥爲生活的一部份,已養成一種勇敢善戰的自然本能,隨時能因敵、因地、因時而制宜,無論是主動求戰,或是被動迎敵,戰必求勝,信心滿滿,士氣旺盛,戰力堅強,在緬北地區包括敵人在内,都說「光武部隊」是一支「難纏的山兵」(敬畏之義),我們很多在台退休的老戰友,都曾參與過「光武部隊」戰鬥,深知個中滋味,此說,當「其來有自」。
「光武部隊」成軍以來,「區內」工作迫於情勢,尚無具體績效,但是「區外」工作,如執行基地防衛諸重要戰役,及擔任武裝交通工作,均表現傑出,事功可圈可點。美國南北戰爭結束時,美國總統林肯對北軍公開講了很多讚美鼓勵的話最後結論的一句話:「我們講的話,世人可能不記得,但是,你們用生命、用鮮血國家建立的豐功偉業,將隨歷史永垂不朽」,此話寓意深長,對映我「光武部隊」有「異曲同工」神似。
(二)「光武部隊」自一九六五年籌建開始,至七五年撤銷資遣止,足有十年歷史。就當時「國家大戰略」而言,「光武部隊」因應敵我有利情勢,及國際形勢大好而建軍,後來卻因國際局勢不利時而裁撤,國際現實詭譎多變且殘酷無情,國家出於無奈,不得不做妥協甚至某些犧牲,只要國家目標正確,有願景有希望,吾人應能體諒國家的困境,維護國家整體利益。資遣時曾有人說:「我爲愛國而來,也爲愛國而去,壯志未酬身先走,但經反共陣營走一回。『光武部隊』十年的奮鬥歷程,讓我體認到眞實人生,從自我挑戰中,肯定自我,這是一段充實光榮的經歷,值得永遠珍惜懷念」。
的確,「光武部隊」十年奮鬥,經過多少磨折,多少挑戰,有成功,有失敗,用鮮血,用淚水,用汗珠寫下這段光榮眞實的歷史,就像耀眼奪目的彩虹,彩繪了我們每個隊員的人生,值得珍惜,也留下了永遠的懷念。
如今,「光武部隊」雖然結束了,但是,「光武部隊」所走的道路永遠存在,將見證歷史,指引歷史,讓過去錯誤的歷史不再重演,促進中華民國永遠融和,永遠堅強興盛。
中華民國九十三年六月三十日于平鎮市山子頂自宅